霂荷如烟

一个垃圾写文的

第一章 清荷

灶台上小小的砂锅里飘来一阵阵草药的幽香,白雾从砂锅顶端的小孔中溢出,在灶台四周如仙气般缭绕,砂锅盖被锅内烧得翻滚的药汁破裂的气泡顶得轻轻颤动着,发出细微的敲击声。

虽说这用陶土和沙烧制出的东西相互碰撞的声响,不似江南的杨琴那般清脆悦耳,也不似塞北的胡笳那般圆润浑厚,草药粗糙的苦香也不及容臭(香包)与百花那样宜人,但在江云墨看来,它们却比任何乐器的声响、任何香料的味道都更加打动人心。

每每听到这声响,嗅到这幽香,他都能回忆起幼时看着双亲在回春堂里忙前忙后,接待来来往往的前来求医的人的那段不识愁的时光,回忆起厅堂中央那块刻着“但愿世间无人病,宁可架上药生尘”的柏木牌匾,如今已经换成了杉木,回忆起,父母把他们所知的草药医术之道传授给自己时那每一幕的过往,所有一切,皆恍如昨日。

四季更迭,时过境迁,回春堂的招牌换了一块又一块,回春堂前那棵梧桐树上栖息的鸟儿变了一波又一波,云墨也不再是那个扬着小脸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草药架上的百味药材,用稚嫩的声音询问父母此为何物的小小孩童了,静谧的光阴如流水般在他身上缓缓流淌着,洗褪了他双眸中的懵懂,洗褪了他眉宇间的稚气,渐渐地他长成了眉清目秀,气质非凡的翩翩美少年。医药世家代代相传,望闻问切、配置药材等工作,终于也要轮到他亲自来做了。

此刻这砂锅里熬制着一味安胎药,熬好便要给林府大少爷林慕桢的妻子送去。云墨的父亲江念与礼部尚书林峰是布衣之交,林峰科举入仕后,常邀请江念夫妇做客,若府中有人抱恙,夫妇二人会马上前来问诊,至今两家已有二十多年的交情。眼下,林少夫人有了身孕,这是老爷和夫人的长孙,因此二老对其疼惜有加,唯恐有半点差池,又考虑到江氏夫妇有回春堂要料理,多有不便,便请了江云墨每日两次进府照料少夫人。

云墨眼看着火候,觉得差不多了,就用纱布揭开砂锅盖,用勺子舀了一点药汁到陶碗里,用细小的钥匙送到嘴里浅尝下做最终确认,才熄灭了灶台的火,把砂锅里的药倒在药箱中精致的瓷碗里,盖好盖子,遂推开了庖房的门。

“墨哥哥。”刚出了庖房,他便听见一个悦耳且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,他转过头,正看见一个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的少女,她笑靥如花,素净的衣衫正随着清风轻轻飘动着,宛若仙子那般动人。他知道,那是林府的大小姐林清荷。

“清荷,你在这儿。”云墨展露出的笑容里略带着几分惊讶。

在云墨尚且年幼的时候,父母进林府时,常常带着他前往,他便结识了府里一些和他同岁之人,遥想昔日垂髫年华,他们总是能不顾身份得在一起嬉戏玩耍,就这样持续到了现在,那些繁琐的平民百姓同仕家子弟间的规矩,在他们身上倒是模糊了不少。

林清荷走到云墨跟前,看着他清澈的双眸里映照出了自己秀美的面孔。说道:“墨哥哥这是要去前院给嫂嫂送药吧,好巧,我也正要去前院找爹爹说事。”

“是挺巧的,那就一起去吧。”云墨应道。

“墨哥哥,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。”两个人一边走着,清荷一边说。

云墨当然对此感兴趣:“你说。”

“再过几日,就是二哥的诞辰了,本来应该是大好的日子,可是你也知道……”她说到这里,突然低下头来暗自感叹,眼中光芒也黯淡了几分。

“啊,是啊,栩哥哥他的诞辰……”一听此话,云墨也不禁喃喃自语起来。他当然晓得,清荷的二哥就是林二少爷林慕栩,也同他算得上是总角之交,只是这二少爷从小便不受待见,不知是因为他没有娘亲护着,还是不如爹爹所期许的那般优秀……每当云墨想起他的身世,他的遭遇,都会愤愤不平,却委实也无可奈何。

“如今我娘亲逼迫着他每日给大哥和嫂嫂的孩儿抄写经文,爹爹还要他每日在房中读书完成功课,我想,他们断然是不会记得的,在这府里,或许唯你我素日与他交好,会记得这日子。”清荷那两弯纤细的罥烟眉轻轻蹙了起来,如花似月的脸庞上展露出少有的忧愁。“我只想说服爹爹,这次的诞辰盛宴给他安排上,墨哥哥可愿帮我?。”

一听到她有这个想法,云墨便沉吟了,他下意识得抿了抿嘴,鲜红的下唇上被他咬出了浅浅的细微痕迹,然而到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,觉得此法行不通。

“十几年了,从小时候就开始,你也劝他也劝的,可老爷的性子你比我更加了解,若是能劝动,怎可能会有今日?他一直都没有改变过什么……”说到此,那灵动的黑色眸子在云墨桃花瓣状的眼眶中稍稍转动了一下,只这一刹那,灵光就在他的脑海闪现了。

“我想到一个好办法。”他突然改口这样说。

“什么好办法?”清荷问。

云墨俏皮得朝她眨了一下左眼,把满心的想法像宝藏般藏着:“现在咱们得先去给少夫人送药,送完以后,你同我到市集上去给栩哥哥买一件贺礼,如何?”

清荷看着他纯净而神秘的笑容,像是春风拂过山谷百花后未知的去向,溪水流过暗礁石底后进入的深不见底的清潭,她从小看到了大,也不能看透。

怎的,难道墨哥哥除了精通医术外,还瞒着所有人偷偷研习了巫术吗?

清荷带着好奇点了点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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